專題報告

回憶與思考——參與和見證我國玻璃鋼/復合材料的發展（三）

更新時間：2021-08-19 13:40:39 編輯：陳博瀏覽：2549

百萬莊（1984—2011）

1984年12月正式調到國家建材局。此前已借調兩年，251兩頭跑，兼顧未完項目。我一直希望任教，武大、哈建工、北化等一些學校也歡迎我去。251一直不讓走，甚至武漢建工學院(今之武漢理工大學)來了調令也瞞著不告訴我。當時要我上大板廠和新材料公司，我都不去，一心想回武漢當老師。記得大約是1983年，我國玻璃鋼資深專家何宇聲先生向組織薦我去局里玻陶司籌建中的玻璃鋼處，并參與籌建中國玻璃鋼工業協會。時我已在城里成家，也就此先借調。后來應了“借調借調，先借后調”的話。

先是在玻陶司玻璃鋼處，記得曾應邀到華北油田幫助分析處理玻璃鋼貯罐事故。油田經辦找我的工程師家就是一代報人鄧拓的鄰居，院子不大。

局里改革撤銷專業司局后，即從事協會工作，直到完全退休。2000年到60歲辦理退休到老干部局，因工作需要返聘到2011年。

從事建材行業質量管理方面的工作

1987到1991年擔任建材協會行業工作部主任期間，接受政府委托，在推行全面質量管理、開展QC小組、推薦優秀產品等方面做了一些工作。具體接受生產司指導，發揮各省市自治區質量管理方面的力量，開展群眾性的活動。當時工作緊張活潑，大家十分團結，友情至今不忘。江蘇省建材局、湖南省建材局質量管理人材濟濟，于開展工作支持尤大。印象中山東省當時質量管理方面工作做得實在，時博山水泥廠傅慶復廠長提出的“規范化工作法”十分實用。林漢雄同志和葉如棠同志去看過。惜傅英年早逝。工作中看了一些地方不同專業的工廠，水泥、玻璃、陶瓷、磚瓦灰砂石，力所能及做了點工作，也窺我建材工業全貌，大大增長了見識！

武城第一根玻璃鋼管

1989年夏，山東德州市武城縣擬生產玻璃鋼管。當時玻璃鋼協會秘書長張長發同志向“大協會”借我去工作幾天。記得時在“風波”后不久，我們車開到德州市內一橋下時，還遭到警察攔車檢查。到武城縣老城鎮后，當天下午先給鄉鎮企業的同志講解玻璃鋼管生產工藝。送我到山東的同志就回京了。晚上沒有電，漆黑一片。一個人住在車間所在的大院子里。武城是從廣東買的纏管機。第二天帶著大家開箱、安裝。我一看機器的床身，便猜知其源。既無說明書、更無圖紙，反正纏管機大同小異，大半天，機器便安裝好了。感到老城鎮的工人師傅素質好，一講便明白，干活效率高。當時是鏈條式纏繞機，沒電腦。我帶了掛輪選取表，用計算器計算排紗密度，精確到小數點后第8位。機器調整、試運轉后，就配膠。依次加入促進劑、固化劑，攪勻。接著將玻纖無捻紗浸膠，纏到模具上。管子纏好已臨近黃昏了。無固化爐，讓其自然固化。一夜無事。次日上午，大伙忙著將固化好的管子脫模，內外光滑平整。忙畢，告辭了熱情挽留的鄉親，便帶著10斤送的小米，乘長途汽車回京了。夏日炎炎，十分勞累，但心情十分愉快。這是武城縣第一根玻璃鋼管，也可能是山東省首根纖維纏繞玻璃鋼管啊！

談判引進意大利纖維纏繞管道與貯罐生產線

1987年前，中國大陸尚無規模化生產玻璃鋼管道與貯罐的成套技術。1974-1975年我在251時，根據局里要求，搜集了囯外公司有關這方面的資料，后因“反擊右傾翻案風”而未果。

20世紀80年代一位原籍河北省棗強縣的沈陽重型機器廠的總工程師在廣州和意大利專家開會。會上意大利人題外說到該國有一威德樂羅西娜公司，在玻璃鋼管道和貯罐方面水平很高。會后沈陽那位總工將此信息告訴其家鄉——當年玻璃鋼鄉鎮企業已頗興旺的棗強。時任棗強縣長的楊洪濤同志找到玻璃鋼協會，當時領導要我負責此事。我邀集了251和哈爾濱玻璃鋼研究所的同志在石家莊與意大利專家進行了成功的技術交流。此前，我們曾與美、日、法、英等國多家公司交流，查閱了能收集到的技術資料（那時無互聯網），認為意技術先進、成熟、適于工業化大生產。棗強本擬引進該項目，但時任縣委書記以“貪大求洋”予以否定。后來，楊洪濤同志調任冀縣書記，把項目帶到冀州，由該縣化肥廠實施。

冀縣感謝信

引進意技術四年后，中意公司自行開發了最大生產直徑4m的機器

1986年11月，我、251廠一室主任馬福柱、化肥廠岳紅軍廠長、屈俊達工程師、河北省進出口公司陸金茂和冀縣管工業的韓寶純副縣長一行六人赴意大利技術考察與商務談判。行前背了大量英文化工單詞，因我在校時學的俄語，英語自學，詞匯尤其高分子單詞記的不多。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出國，時年46矣。因我負責技術主談，又緊張又興奮。

威公司在意大利東北部的Udine市城郊，當時是歐洲最大的玻璃鋼管罐生產企業，董事長時任歐洲玻璃鋼協會主席。公司時有五條生產線，微機控制，工人甚少。現場一看，耳目一新，技術實用先進，比其他一些國外公司靠譜。先進行技術交流，我們提出的一些問題有深度，意方連稱在接待二十多個國外代表團中，你們素質是最高的。在考察過程中，注意每一個技術細節。十分感謝意方的一位小伙子，將英文本技術手冊借給我。晚上在賓館摘其重點。其內容頗具價值。當時無手機，亦無照相機，只得將其筆錄。接著是艱苦的商業談判。岳歪打正著，最后談成合同總價130萬美元，其中技術費用20萬美元。設備有直徑2500與4000兩條管罐生產線，含MT與MT6兩臺多軸芯模機、貯罐封頭制造機及大罐芯模及其含傳動系統的支承等。確是物超所值！意董事長對華友好，也急于打開中國市場，總價砍了許多。他隨同我們返回北京，11月26號在石家莊正式簽定合同。翌年同日，中意玻璃鋼公司(我建議的名字。含意一系自意引進，二要產品客戶中意)在冀縣投產。

以中意投產為契機，建立了我國現代水平的玻璃鋼管道與貯罐工業。事實證明，這次引進是非常成功的，是1966年253廠從英國引進不飽和聚酯樹脂生產線以后，又一次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引進。通過此項目，我開拓了眼界，認知能力提升了一個層次。

后來，一些地方又引進了日本、美國、法國公司的技術，都不大成功，最后不了了之。現在存活下來的企業大多源于當年的意大利技術。為此，我更感到當年責任之重大和當今之欣慰自豪。

做好雙向服務

協會日常工作量最大的就是回答企業各式各樣的問題，務必使之滿意而歸。當年每天來玻璃鋼協會的人絡繹不絕，有時甚至到了要排隊的地步。問的問題自己不懂的，就查資料、向人求教，一定要弄明白。情況及時反映給企業，企業滿意，自己也由無知到略有知了。

除了全行業性的論壇、年會外，還根據需要召開某種工藝產品的小型研討會，甚受企業歡迎，一些研究單位也受益不小。如1990年后半期，國內玻璃鋼門窗企業蜂起，但雷同的技術中有一些不合理的東西，導致產品質量低下。突出的是拉擠型材中以預浸樹脂的玻璃布帶增強。所用不飽和樹脂是無明顯B階段，烘干后就固化到C階段了。將其與無捻粗紗一起入到浸膠槽內浸膠，其與紗之界面必然結合不好，強度會低。我們將國內有關企業召集開研討會，暢所欲言，講明道理。大家都認同此理，預浸布帶后來都淘汰了。加拿大一門窗公司還擬從我國購預浸布帶機，說明他們當時也不太明白。

每凡有出國或赴臺灣省開會考察，我都十分珍惜學習的機會，盡可能多了解些東西，多攜帶些資料回來，并專門撰寫考察報告，讓業內同仁分享。

那時花了不少工夫分門別類對企業質量管理、技術、產品、產量、市場、引進等情況進行調查，并寫成材料發布。

在編制“八五”到“十一五”行業發展規劃中，根據復合材料的特點及發達國家動態，先后提出發展纏繞管罐、拉擠、SMC/BMC，新型酚醛樹脂復合材料、注射BMC，GMT與LFT—D，單一成份復合材料，并通過協會通訊、會議及交談等方式交流，使之理解與動作。

按囯家科委要求，編寫了《歐盟國家復合材料發展概況》，文中并有引進貿易等內容，提交供決策參考，受到好評。

組織翻譯、編寫出版了《中國玻璃鋼工業大全》《玻璃鋼手冊》《玻璃鋼技術問答》《玻璃纖維玻璃鋼及其防治》《玻璃鋼管道不同生產工藝的的比較》《FRP袖珍手冊》《纖維纏繞復合材料結構制造技術》《片狀模塑料科學與技術》等書。拙編著之《玻璃鋼簡明技術手冊》，由化學工業出版社2004年出版，2005年再版。

1992-2002年我負責玻璃鋼協會期間，廣大會員單位積極支持協會工作，并發來感謝信贈以“企業之家”等錦旗。協會財務情況大為好轉，增長七十多倍。嚴格要求，節省每一分錢。每月寄通訊，附近單位我就自己送上門；我當了10年秘書長，打的的錢大概不到500元。當時財務由總會統一管理，財務人員說：玻鋼賬最清楚！

諸多協會中，我們最先采用電腦，信封最早實現電腦打印。河北可耐特公司贈協會電腦；251送復印機；黃家康教授將其公司新購之復印機直接送到協會……大家的熱心支持，至今銘感于懷。

弱國無外交

憶參觀雅爾塔會議會場

2013年10月，為國家863連續玄武巖纖維項目，我們一行五人赴俄羅斯和烏克蘭進行技術考察與交流。在烏首都基輔期間，我們抓緊時間連日和相關研究院所、生產企業及韓國有關公司進行交流，十分緊張。當工作基本告一段落，我們向我國大使館匯報后，負責科技的一秘張教授對我們的工作甚為贊許，并建議我們赴黑海畔的克里米亞半島休息兩天，以解連日之勞。當天下午就訂票，飛抵克里米亞。

因日程緊促，我們在克里米亞僅觀光了一天。在海岸上遠眺了1991年軟禁戈爾巴喬夫的房子和監護他的軍艦，海上乘快艇看了當時俄烏黑海艦隊所泊的塞瓦斯托波爾軍港后，重點參觀了舉行著名的雅爾塔會議的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夏宮——里瓦吉亞宮，該宮現已作展覽館。

1945年2月蘇美英三巨頭在里瓦吉亞宮門前

我看過一些歷史書，也讀過《丘吉爾回憶錄》《蔣經國回憶錄》《斯大林私人翻譯回憶錄》。知曉1944年底，在歐洲戰場，盟軍取得決定性勝利，對德作戰即將結束；在遠東，日本法西斯也進入強弩之末。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在望的情況下，美英蘇三國于1945年的2月4日-6日于蘇聯克里米亞半島的雅爾塔舉行會議，討論分區占領德國、蘇聯對日作戰、國際新秩序的建立等問題，對戰后世界格局形成了深遠影響，其作用直到今天仍在顯現。會議為讓蘇對日作戰，嚴重損害中國主權！會前美日太平洋戰場交戰異常慘烈。我前些年去過塞班島，看到1944年6-7月戰場遺跡、紀念館及墓地，深有感觸。美國估計，如美軍擬進攻日本本土，徹底擊敗日本，大約需要付出犧牲100萬人生命的代價。為此羅斯福向斯大林提出，要求在納粹德國覆滅后，蘇聯出兵中國東北，共同對付日本。斯大林則表示，蘇聯出兵，必須滿足三個條件：

一是維持外蒙古（蒙古人民共和國）現狀。

二是蘇聯恢復在1904年日俄戰爭中喪失的權益，比如庫頁島南部及鄰近一切島嶼交還蘇聯；大連港國際化，優先保證蘇聯在該港的權益；恢復旅順租借地，作為蘇聯海軍基地；保證蘇聯在中東鐵路和南滿鐵路的權益，由蘇中共同經營這兩條鐵路。

三是千島群島交給蘇聯。

在排除時稱中美英蘇四大國之一、且對反法西斯戰爭做出不可磨滅的貢獻和重大民族犧牲的中國代表參加下，背著中國，羅斯福居然對斯大林作了許諾，寫入《雅爾塔協定》中，羅逝世后，美國方面以非正式渠道通知中國政府，真是奇恥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羅斯福對美經濟復蘇、戰勝軸心國、取得二戰勝利，歷史上早有評價，而其出賣我國權益，將之作籌碼，令吾心存芥蒂。畢竟是資產階級政治家、畢竟是國家利益，到底還是當年我國貧弱啊！